90岁还在孜孜不倦地忙着写书,早上五六点就开始起来忙活,懂得劳逸结合、饮食保健,把每天的工作、生活安排得充实又有规律,这样的养生“老寿星”,在北京不算稀罕。但核工业摄影专家翁杏法老先生还是能说出不少自己的“特色”。
翁杏法向记者介绍自己的作品
“我这几天时间很紧,我的书稿要交稿了,咱们就简短聊聊吧。”采访一开场,翁杏法老师就和蔼而又急匆匆地说。
如果只听声,不看人,很难想象他是一位数年前因患癌症导致胃被切去五分之四的九旬老人。
而正是他,曾经以手中的相机,见证了我国核工业的发展历史。
做翻译失业,摄影成了“护身符”
“我的家庭情况不是很好,父亲是工人,而全家住在乡下。10岁时,我跟父亲住到工厂里。家里6个弟兄、2个姐妹,只有我和最小的弟弟最后成为了‘知识分子’,我之所以努力学习,是因为我坚信没有技术、没有本事,就没法立足于这个社会。所以那时也不觉得辛苦,白天晚上都学。”翁老回忆说。
“1955年从哈尔滨外语学院俄语系毕业后,我就到核工业工作了。那时候还没有核工业部。第一年我在中关村现代物理所为100多个人教俄语课,还为从美国回来的几个科学家或其家属开小灶讲俄语课,像谢家麐、张家骅、钱学森的妻子蒋英等都接受过我的俄语培训。那时我也在北大与清华旁听化学、电子学等课程。同时,我还自学德语和英语。”
对于从浙江慈溪靠读书“出来”的翁老来说,这样的人生开局,晕着理想的光芒。
1957年,翁老为苏联专家当了一年翻译,顺风顺水,还参加了编制《俄汉原子能词典》,对于一个青年人而言,可谓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然而命运弄人,没过多久国际局势突变,翁老曾经的俄语专长以及“亲俄”工作经历,使他不但失业,还成了下放改造的对象。
幸而,对摄影的兴趣拯救了他的事业命途,“其他同行都转向卖饭票、搞行政之类的工作了。领导看我爱好摄影,就说你把原子能院的摄影负责起来吧。”
搞科技摄影,那时的翁杏法还是门外汉。但他好学好问,不惜四处拜师学艺。
“我经常去向新华社专门负责科技摄影的专家李基禄、中国照相馆的经理姚经才,还有大北照相馆的师傅等学习请教,见我年轻又虚心,人家也肯教。”
原子能院早期院貌
一直到1985年,几十年里,翁老在原子能院拍摄了约3000张珍贵科技照片,包括至今仍在各种展览和资料里出现的“一堆一器”等。他把那些珍贵的照片分门别类整理成宝贵的档案存起来。
串列加速器钢筒部件焊接
翁老一生中有几件最“骄傲”的事。
为“一堆”拍第一张彩照
第一件令翁杏法骄傲的事是,我国第一座重水堆的第一张彩色“证件照”是他拍的,“重水堆本身就有6层楼高,我是到那个顶上去拍。顶上没有人去过,一般人也不敢去,那里落满了‘剂量’很大的尘埃。我穿了两套白色工作服,将三脚架和照相机用塑料布包裹严实。即便如此,拍摄结束后出门时,门口的辐射剂量检测仪器一直嘎嘎地鸣响着!挺危险的。”
重水堆实验厂房很暗,但那张照片却拍得很亮堂,这是翁老最“得意”的部分。“我到八一电影制片厂借了总共几万瓦的灯,原子能院领导专门给我派了车到制片厂去接灯具,很多个几千瓦的灯围在重水堆的周围,我才拍了那张照片。拍完就在国防科工委展出,并在刊物上发表,后来还得了国内摄影大奖。”
翁杏法最骄傲的作品——重水反应堆第一张彩照
反应堆冷却塔检修
反应堆运行人员培训
新学员在实习
三部电视片记录核史辉煌
在原子能院期间,他还负责核工业部各类重大活动的拍照录像工作,曾给部里拍了三部电视片。
“这是我对核工业比较大的一个贡献。第一部是《核工业在前进》,导演和写剧本都是我来负责,第二部是《放射性同位素在前进》,还有一部《原子能研究所的科技环境》,都是我边工作边学习拍摄的。每部片子都是两个小时左右。一部电视片要拍半年以上。我带领一个摄影组,核工业部在全国的有关仪器设备都得拍,我还提前广泛调研,在分镜头脚本上花了大量的时间。”翁老回忆说。
翁老的这三部片子获得核工业部科技进步奖、北京科技声像第二届《银河》奖等。后来他就被调到核工业部办公厅的军工史办公室,做图文编辑之类的工作,直到退休。
我国第一座原地浸出采铀试验厂
核燃料元件厂的密封包装车间
中国环流一号热控核聚变实验装置
科技人员在交流脉冲发电机组上进行数据测试
大亚湾核电站主控室
组织核工业第一个大型摄影展
“1992年1月,我负责核工业一个搜狐体育直播:秦山核电站的摄影展,承担了从展品收集、评选到版面设计及全部组织工作。展览在宣武门附近的一座大厦里举行,中国摄影家协会、北京摄影协会的‘头头脑脑’都来了,展出的效果很好,影响深远。赵宏副部长还邀请摄影家协会的一些副主席等到秦山核电站参观。”翁老回忆。
摄影家参观秦山核电站
秦山第一座核反应堆主厂房一角
因为这些经验,翁老应邀加入了国防科工委的中国神剑学会,成为摄影部副部长。1982年他加入了中国摄影家协会和北京摄影家协会,“那个时候参加中国摄影家协会非常难,要求有全国性摄影展的4幅作品,有发表摄影题材的文章等条件。”
翁老还给很多核工业的科学家、老领导们拍过难得一见的工作肖像或生活写真,包括王淦昌、王承书、汪德熙、姜圣阶、李觉、刘杰……
刘伟(中)、王淦昌(左)等人在研究方案
李觉在家中
翁老后悔自己当时没有给搜狐体育直播人拍照留念,有机会拍的也没有多拍几张,“不像现在,那个时候思想很单纯,而且很谨慎,拍一两张就行了。”
活到90岁,依然躺不平
翁老一生在摄影领域获奖无数。作为“业界名人”,他的摄影作品和经历故事登上过20多本摄影刊物,多个作品入选国际摄影展。
1991年退休后,不肯“躺平”的他又在建国门雅宝路当翻译十几年,因要回家带孙子才终止了自己的工作生涯。
再后来,不肯把半生积累的技术“走了就带走了”,翁老开始主动给街道的中老年人开设免费摄影课,从2013年到2023年,已经讲了十年。他认真准备每一次授课的内容,还给学员们做了5年进阶课程计划。
2017年,他被选为北京西城区月坛社区的“金辉老人”。
1999年到2001年的3年里,翁杏法老师是《中国核工业报》的勤奋作者,发表了20多篇文章。
翁杏法在读核工业报
养生秘诀在于“忙”
胃被切掉大半,却仍精神抖擞地活到现在,翁老自认为是有资格总结出一些“独门养生术”的。
“我觉得人活在世上,大家都过得不容易,所以不管是公园的陌生人或是医院的清洁工,只要对摄影有兴趣,我都很乐意与其交往,他们的友好也使我心情愉快。像我这种经历过苦日子的人,很懂得知足和感恩,现在物资充裕,吃穿不愁。十几年前给我讲过摄影知识的人,现在每年我还会给他打个电话问候。除了忙于摄影相关的事情,我现在每天还唱唱我喜欢的俄语歌,不懂乐谱,嗓子也不行,有什么关系,只为了高兴!每天我保证吃三个鸡蛋,蔬菜买便宜的就可以,各色坚果家里都有,牙齿坏了就及时去修补……”
在翁老看来,除了以上这些,他的养生核心在于“忙”,忙着输出人生的“剩余价值”:讲课、写文章、与影友技术探讨,帮人修照片等。工作反过来使他更重视自己的身心健康,每天坚持步行四五千步等,生活作息理智而自律。
看到自己的“养生五条”跟世界卫生组织宣布的标准差不多,他觉得很开心。
“没有健康,啥都没有!”翁老笑着总结道。
翁杏法仍在勤奋学习
(详见《中国核工业报》2023年第15期,配图除翁杏法本人照片外,其它皆为其摄影作品)